赤心巡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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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 我来也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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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尘之门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?



并无定论。



好像人们有所觉知,开始观察这个世界的时候,它就存在了。



人们对此有过诸多猜想,譬如“太古人皇造门说”,譬如“红尘之气自结说”,最后主流的那几个猜想,都被一一证伪。



就连它是后天的成就,还是先天的造物,至今都无定论。



持前一个论点的人认为,天意为公,并不会偏袒任何。沧海未曾加盖,边荒未生高墙,虞渊也是来去自如,全凭大军镇守。何以号称最恶之地的祸水,却偏偏镇有一扇红尘之门?



它是一座理所当然的门户,也命中注定般地镇在那里。



现在,其中响起了一个伟大的声音,自称是姬符仁。



中央大景帝国的第二任皇帝,景文帝!



况且此门之上,人气如此之重。人族可不是生来就主宰现世,不曾是现世宠儿。



持后一个论点的人认为,时代虽有断绝时,史笔不曾断绝。若为造物,不可能不留痕迹。那万妖之门的源起和经历,整个筑门过程,到它所承受的风风雨雨,一笔一笔,全都记载在历史中。为什么红尘之门的源起,就没有任何痕迹呢?唯其天生地养,还早于太古人皇,是与祸水同源而生,方能解释这一切。



总之红尘之门就这样存在了,成为进出祸水的唯一门户,也早就被世人所习惯。



像韩殷那般恋栈权位不去,为君超过百年,做太上皇又逾百年,把偌大雍国吸得摇摇欲坠的,也算是少见了。



他活着的时候还在掌权,还把握朝局,自然无法定论功过。



有一段时间雍国群臣都对韩殷无限吹捧,请命要给他一个美谥,谥号一出,尘埃落定,也就意味着他永远失去国家权柄、失去国势支持。



“谥”者,言以益也,一字褒贬。



谥号是对一个君王的盖棺定论,用以高度概括天子当国期间的功过。



一般来说,天子去位,也是君王这个身份的死去。就要客观评定君王功业,立谥立牌,并于先代帝王,一起祀在太庙。生者祀名,死者祀灵。这本身即是现世国家体制里,“名”与“器”的一部分。



最后定了个“厉”字。



把雍厉帝和景文帝放在一起讨论,的确是以浮尘量沧海。



经纬天地,万邦为宪,帝德运广,道德博闻……方能谥“文”。



彼时已即位的雍帝韩煦站出来,狠杀一批“居心叵测”的大臣,才止住这场暗涌……



故而一直到韩殷战死在锁龙关之后,才得定谥立名。



据传雍帝韩煦极想给自己的生父一个平谥,奈何群臣据理力争,雍帝无奈掩面泣曰:“君不能爱民,朕泣涕于子孙,羞为人子,余生偿国!”



他是帝王中的帝王,霸主中的霸主。



竟还在世?



竟能宏声于此红尘之门?



放眼整个天下,近四千年历史,景文帝也是君王之中拔尖的那几个。



他在景国的威望并不输于景太祖。



正是在他手中,景国才真正摆脱道门钳制、完成中央集权,成就名实尽符的天下第一帝国。也是他会盟天下,真正确立景国的中央地位,亲手执刀,谈笑间宰割万妖之门后的利益。



他已经感受到那种极限的压力,已经触碰到这个世界无法宽容的力量。绝巅与超脱之间的距离,他已经看清了!



不知道为什么,在这个时候,他却想起当年在血河上空,同夏襄帝的会面。彼时随行夏帝的,是那个‘六趾儿’,而他还是霍士及。



夏襄帝说——“大道独行,是斩绝同行者之故。”



整座孽海,连涛声都不复再起。仿佛尽都慑服于他的威严。



孟天海数万丈的道身,就此停滞在空中,不得再升一步。



此世虽然无限高,此门却是限高处。



他看到很多很多的风景,最后停留在脑海里,却只是一个背影。一个头戴仙冠,踏破时间长河的背影。



幸或不幸?



他抬眼,平静地看着红尘之门:“我生来天骄,曾经站上时代之巅。我也一步踏错,披枷戴锁,苦役五万年。我现在,又再一次走回来,站在你们曾经站到过的位置。我不觉得我幸运,也不觉得我不幸。无论你是姬符仁,又或李沧虎,我只知行我的路。阻我路者,即为我道敌。拦我超脱,我必杀之!”



他心中赞许,却只能以霍士及的身份道——“既是大道,何必独行。吾辈治水,志同道合者同行也。”



霍士及的道身,说着绝对符合霍士及但绝对不符合孟天海的话,究竟是违心还是不违心?有时候他也分不清。



过往的所有历历在目,五万五千年的人生,有太多深刻的记忆。



门后再不是人们所熟悉的空荡荡的红尘空间,但也没有更多的细节能被注视,门后垂落一道由无数红尘因果线所交织的门帘。



超脱不入世,踏此门中定生死。



我不审判你,因为你的道不会再动摇。但我会杀死你,抹掉你的这条道。



景文帝的声音,在红尘之门里响起,也只是直接的一句:“入门来!阻你道者,姬符仁!”



史书上的人物,发声于现实,有一种跨越时空的宏大交响。



红尘之门自内而外打开了,像是一个伟大的世界,为现世开辟缝隙。



他的道身高达数万丈,这红尘之门却尽都容纳。



门帘之后的一切,姜望再也看不清。



接连开启见闻仙域和乾阳赤瞳,如此加持之下,目仙人都无法看到更多。但他也舍不得移眸,死死盯着那红尘之门的晕影,仿佛能从中看出一点什么动静来。



这是来自景文帝的压迫感!



“我来也!”



孟天海没有半点犹豫,带着此世的裂绒,一步踏进门中,掀帘而入!



几位衍道真君都沉默。



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,但还在生长中的莲世,却描述了它的短暂——莲花只开了一瓣。



莲子世界早就已经一个个的消失,莲华圣界的雏形,也早就体现。血色被洗得干干净净,诸圣时代的伟大构想,正在一步步实现。



斗昭两眼一抹黑,正要扭头,余光瞥见重玄遵和姜望都未动,他便也不动。



数万丈的道身一步踏空,孽海高穹不免有一种过于空洞的感觉。



赤色的灭世雷电还在撕扯,孟天海留下的漫天神佛虚影,还烙印在空中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


一者死,一者生。



五万年苦役,未等花开时。



就像被吹熄的灯。



光影朦胧,其间广阔无垠,沧海桑田。外看此世,便只是巨大的、浮陆般的莲花一朵,正在缓缓开放。



当莲花开了这一瓣,伟大的生机才刚刚流淌出来。空中孟天海所留下的神佛虚影……尽都黯灭!



红尘之门再次关上了,又落回原地,虚悬在玉带海中央。亘古如前,仿佛不曾移动。



天穹的裂隙已弥合,灭世的雷电已消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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